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請選取：序言 第一輯1-8篇 9-16篇 17-24篇 25-32篇 33-41篇 第二輯1-8篇 9-16篇 17-26篇 第三輯評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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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比翼鳥”第一輯 浮世篇
33.同床同夢 34.同床異夢 35.愛喫茶者 36.香肉官司 “比翼鳥”同床同夢 【下一篇】 公木國過了不惑之年，事業有成後，那顆心不知不覺開始了幌動，回家面對糟糠妻，總有這樣那樣的挑剔，久而久之，自然嚴重影響了夫妻間的和諧。 公木是複姓，也是中華民族萬姓中經已沒落的姓氏之一，因此、不少新朋友都以公先生稱呼，要經當事人改正後，才明白公先生應該是公木先生。可能有個特別的複姓，反而讓社交圈中都容易記得他。 外貌是國字型的臉龐，恰如名字，和他混熟了的人都改叫他公木；不知內情的新交，也許以為這張長著國字臉、戴上渡金眼鏡，目不邪視的成功商人，是姓公名木了。 夫妻的爭吵起因無非是家常小事，後來一方變得疑神疑鬼，另一方總覺得是無理取鬧，能忍就忍；忍無可忍時自然反駁幾句，持續後、小事也漸漸化為大事了。 公木初始為了怕煩，公事完後不願立即回家，以免對著那張日漸鬆弛的臉頰，以及因年華漸逝姿色日褪的嘮叨女人。若不是在酒家消磨長夜，就是正經的商務酬酢，往往喝到七八分醉意始歸。 公木太太閨名小紅，她其實是很傳統的那類賢妻良母型的女人，移民新鄉後，刻苦的在工廠操作流水線生產膠類用品；等到先生事業有成，才一心一意扮演好母親好太太，專心侍候三個兒女和她的夫君。 無情歲月對女人來說，就是殺手，書上明明描寫著中年婦女「風韻猶存」，說什麼依然嫵媚迷人，說什麼更加成熟？但看在老公眼中，似乎並非那回事，他雖笑著問過她，為何「地心吸力」那麼快把她本來堅挺的雙峰吸到微微低垂了？ 所謂言者無心，聽者有意，小紅開始重視運動，美容化妝品買了一大堆，無非想為「悅己者容」。希望能補救那因地心吸力而變型的身段？ 閨中友好們相見，交往些治家心得，也說起女人的種種不幸，尤其是夫婿名成利就後，往往見異思遷。她們之會變型，實在是被老公糟蹋、搓揉、摧殘而成，等到青春不再，男人也就以種種藉口，去找年青姑娘了。 公木在外是否有別的女人？是小紅最為關心的頭等大事，她用盡辦法，直接和間接的多方暗中查探，總無法找出丈夫的破綻。夫妻間由於矛盾不斷，爭辯吵嚷而裂痕日增，除了家無寧日外，自然而然也成了名存實亡的怨偶了。 公木無意中遇到了一位活躍於社交界的女強人，這位有幾分姿色又已數度離婚的名女人，和公木一見如故。一個是寂寞的女人一個是幾近家變的男人，數度交往，便如膠似漆，難分難捨了。 女強人見過太多世面，曾經滄海，變得極世故；再三堅拒了公木的示愛，要他在妻子與情人間只能合法選其一。 之後，和小紅爭執，公木終於試探性的提出分居，沒想到小紅要死要活，並發動了三個子女作為有力武器，迫得公木一時無計可想。 那天彼此難得理智的在晚飯後閒話家常，小紅感慨萬千說：「天下夫妻是不是大都是同床異夢？似你我一般水火難容？」 「未必，恩愛的男女那兒會似水火？」他腦中想起了新歡悅耳的甜笑。 「我們從來就沒有同夢，如有過、真要分手我也就甘心了？」小紅幽幽的說。 「哼！天下本來多的是同床異夢，那來同夢呢？」公木打開電視，不再傾談。 幾天後、也許日有所思，或者是命定怨偶要終結了這段惡緣吧？公木和小紅雖然同床，但一人一方有如楚河漢界，輾轉多時終於朦朧入睡。 翌日天未大亮雙雙翻身而起，互相對視，小紅搶著說：「我夢見你了……」 「奇怪，我夢中居然妳也出現呢……」 「你太狠心了，夢中竟把我推下山坡。」 公木冷冷的回答：「妳也好不到那裏？在跌落山坡時死命拉著我陪葬，我還不是給妳拉下去了……」 「我們做了同一個怪夢？」 「我們真的同床同夢了。哈！哈！」公木笑得好開心……。 二零零五年十月六日於無相齋
“比翼鳥”同床異夢 何虎長得帥，臉頰笑意可掬，白梅是校花，清麗脫俗，兩人一見鍾情，畢業後順利的踏上了紅地毯。 新婚後兩口子到歐洲度蜜月，過著神仙似的生活，每日吃喝玩耍，開開心心。晚上回到酒店，自然來個鴛鴦浴，然後、又是狂吻又是摟摟抱抱，急不及待的共赴巫山遊。 新鮮剌激的玩意是會上癮，尤其人在法國，到過了紅磨坊觀賞了那些極盡挑逗的表演；也有樣學樣，雖不夠精彩，反正到最後都氣喘喘，身心俱疲才沉沉進了夢鄉。 你濃我濃的日子，如詩似畫，晨起女的必甜甜的對著男的送上深吻，男的往往回應熱烈，幾乎要把嬌妻融化進他的身體。 「睡到死一樣，有沒有夢見我？」白梅輕輕推開丈夫哆聲發問。 「還要夢嗎？明知妳睡在我身旁；妳呢？」何虎的手又纏上來。 「有啊，你這個沒良心的人，是不是夢到紅磨坊那些艷舞女了？」女的有點酸味的聲音，像空氣中飄逸的微塵，不易被發覺。 「才不會，有妳就夠了，那些＜公共廁所＞，怎能進我的夢來。」 白梅臉上旋開了笑容，彷彿晨曦中的玫瑰花，焦急迎接日光般，讓他來個長長的濕吻。 Ｘ Ｘ Ｘ 開門七件事的生活，並非樣樣順利；等到一對寶貝子女先後降生，何虎早出晚歸，要賺錢供屋供車、清還各種各類的日常開支；養育兒女的職責自然落在妻子身上，白梅清早起床，一直要忙到晚上九時後、等那對寶貝睡了，才鬆下口氣。 丈夫要加班，要應酬，有時回到家也已近十時，她已等不及而先尋夢去了。 大清早、丈夫匆匆出門前，蜻蜓點水式的對著她淺淺吻別；時間充裕則交換幾句兒女經，大多數被那對寶貝佔據了。兩個小兒女糾纏著他，爸爸長爸爸短的搶著說，又拖又拉又抱又摟，她猶如是旁觀者，一點也與她無關似的；在笑意中蘊含了一絲絲無言的酸味。居然對小兒女妒嫉來了，真是的。 行周公禮成了公式，也不知是累或是心情不佳，何虎總提不起勁，匆匆完事，她有時太倦，拒絕了又後悔；後來也不知是從那個閨友處學到了一絕招，在不想要的晚上，也學會不掃先生的興，脫光了睡袍如如不動的「借」給他用一用。在整個過程中，她自個兒想著心事，想著翌日要帶兒女去幼稚園見老師，想著回娘家要買點什麼的事兒。 何虎慢慢發覺到了，太太居然可以把身體彷彿變成法國紅磨坊艷女郎，成了被借用的工具？他發洩完後，滿足了本能，倒頭便睡去，也不計較，也不抗議，腦中不時回味的是新婚那年的甜蜜。好像、當上幾年夫妻，一有兒女，夫妻就成為公式化存在了，大概其他的男女都一樣吧？ Ｘ Ｘ Ｘ 歲月匆匆、吵吵鬧鬧的婚姻轉眼間過去了大半世，一對兒女先後學成出身，也都婚後離家獨立。家又變回原形，冷冷清清；唯有當兒女們回來時，才有了活潑熱鬧的生氣。 閒話家常，白梅有次問先生：「你還會做夢嗎？」 「我又不是至人，當然會有夢啊。」（註：傳說至人無夢？） 「夢到我嗎？」白梅試探的問。 「沒有，倒是夢見些莫明其妙的人和事，也夢到巴黎紅磨坊和那些艷女郎。妳呢？難道夢見我？」何虎凝視著風韻猶存的白梅。 「也沒有，都是些希罕的事和物，有些也真莫明其妙，你被我捉姦啦，你金屋藏嬌，我和你大打出手等等……」 何虎臉頰剎那間變白，汗珠竟不聽使喚的滲出，皮笑肉不笑的說：「胡思亂想才會發那些怪夢，都老了，那會有這些荒唐事。」 「我們為何從來都沒發過相同的夢呢？豈不是同床異夢嗎？」 何虎輕輕握起太太的手，嘆口氣：「可不是，世上那會有什麼夫妻能同床同夢的呢？……」 二零零五年五月二十一日於墨爾本
“比翼鳥”愛喫茶者 卜居未過不惑之年，衣著光鮮，戴金框近視眼鏡，一張微笑的臉讓人感到親切；長袖善舞，事業有成，卻不沾煙酒，唯愛喫茶，對茶幾成痴迷。可惜喪妻，早晚獨處，再難有品茶伴侶。 這位鑽石王老五，熱心的朋友們、都暗中在為他物色對象；閒談中提及，他總是不置可否。問急了，才說要找也得選一位志趣相投的佳人，不論對方婚史，重要的是出外能見人，在家會陪他茗茶。 原來他真有意再婚，消息傳開去，登門討好的三姑六婆為數不少；有拿相片的，也有親自將姑娘帶上門，三言兩語就被卜居打發走了。 好奇的親友探詢後，終於清楚；原來卜居開門見山，總是問對方是否會品茶？大多搖首或一臉迷惑。 有了真正擇偶條件，有意應徵或紅娘們驟減；卜居樂得清閒，不必整日窮於應付。 緣份說來就到，那天接到友人老陳電話，說為他覓到了理想佳麗，是位姿色頗美的老師，雲英未嫁；她最愛喫茶，是個無茶不歡的女人。 反正有空，卜居就應允前往相親。在餐館飲午茶；對方芳名丁彩虹、知書識禮，和為人師表有關，談吐自然不俗，首次相見彼此都留下了良好印象。 卜居沒忘了他定下的最重要擇偶標準，於是、約會丁彩虹茗茶，由那位熱心友人老陳相陪於週末前來家中。卜居滿懷希望，只要通過品茶考驗，這位愛喫茶的美女就是他續弦的理想人選了。 彩虹婀娜多姿、比初見時更增幾分嫵媚；卜居擺下了龍門陣，早在客廳放好各類茶罐、紫沙壺、嗅香杯、小茶杯、溫度針、計時器、煮水電爐及調茶木匙等。 「丁小姐、歡迎到舍下來，請問妳喜歡喫什麼茶？」卜居笑容可掬的問。 彩虹大方而不失溫柔的說：「鐵觀音或烏龍茶都可以，隨便你沖什麼我都愛喝。」 卜居笑笑，表演把戲似的煮開水，水開後先用熱水澆茶具茶杯，再將極品「凍頂烏龍」用木匙撥入茶壺，放入熱水後、即將首遍茶水倒到廢水壺中。再倒水入紫沙壺，計時器響，將茶倒入嗅香杯。 彩虹好奇的看著這位可能是未來的夫君，臉泛紅暈，捧起長杯入口，連說好茶好茶。卜居卻將杯放在鼻前左嗅右嗅，然後將嗅香杯中茶再倒入闊口小杯，才舉杯細啜。 再沖幾泡，彩虹有樣學樣，都大讚好茶。接著卜居先後沖了安溪鐵觀音、「天仁茗茶」的陳年老茶王、天梨茶、天廬茶王和天霧茶。再來是桂花茶和茉莉花茶。卜居始終專心泡茶，整個小時裏他浸淫在喫茶的樂趣中，幾乎忘了眼前丁彩虹及友人的存在。 等最後茉莉花茶泡好後，品茶也告尾聲，卜居還是微笑如前的打破沈默： 「丁小姐，我的八種粗茶都讓妳試過，請問那一種妳最喜歡？」 「卜先生，你這些全都是好茶，我喜歡的就是最後這種茉莉花茶。」 「謝謝妳光臨，妳真會喫茶呢！」卜居的笑臉收歛了，將友人和佳麗送出門。 翌日、老陳來電：「老卜，怎麼樣？丁彩虹不就是你的最佳人選？她真的愛 茶如你，哈，天生一對吧！」 「她只會牛飲而不懂喫茶；居然將嗅香杯當茶杯，把我八類茶中最普通最差的茉莉花茶當成了上品？哈，這也敢說愛茶如命？」 放下電話，他搖頭苦笑。心裡一點也不急，相信人海中總會尋到一位愛喫茶的知音伴侶。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十日於墨爾本無相齋
“比翼鳥”香肉官司 八零年代湧現的印支難民潮，澳洲因當年追隨美國出兵南越參予越戰，對大量投奔怒海的船民覺得有道義上的責任，因而開放門戶，接收了幾萬名越南難民。 東西文化的衝激，使難民們一時頗難適應新鄉生活，於是衍生了不少事故。 史賓威（Springvale）是墨爾本東南區聚居最多印支難民的小鎮，如今已發展成一個繁榮的鬧市。早年、鬧得沸騰的香肉官司，事主就是居此地的越南人。據說越南人喜歡享用香肉的傳統，是深受中國的影響？這道美味是濟公活佛生平最愛，至於為何改稱香肉？（註）有興趣的讀者則要細查中越兩國文獻了。 話說二十多年前，阮成在週日約了古三、阮四、吳六幾個單身漢到家中聚餐。左鄰一對退休的洋夫婦佐治和瑪莉，在後園聽聞淒厲的狗嚎聲，從木柵中窺見幾個青年人在屠宰一隻黑狗，瑪莉幾乎昏倒，佐治立即打電話報警。 割切的香肉剛弄進大鍋，警笛呼鳴，幾部警車已停在阮成門前，如臨大敵的警察們入屋後；又是拍照又是詢問，還特地邀來了通譯員。最後將四位「犯案」者拘捕；是夕、上了電視新聞頭條，轟動了整個澳洲社會。 翌日、各大英文報刊爭相報導這則澳洲開國以來，最令人民公憤的「野蠻吃狗」案件。 開庭審判日、法院門外圍滿了數百男女，幾乎都牽著寵狗前來抗議，而且在寵狗身上掛了布條：「請勿吃我們」、「重判野蠻人」、「我們都是好朋友」等等標語…… 庭內站於堂前的是四位連英文都不大懂的木訥「犯人」，檢控官威廉宣讀了他們「食狗肉」的罪狀後，老法官拍驚堂木說：「你們認不認罪？」 四十來歲的辯護律師李察、戴著近視眼鏡；喜愛東方文化，越戰期被派到西寧省服役。他不慌不忙的起立、代表當事人回應： 「法官大人，諸位陪審女士先生們，由於文化風俗不同，我的當事人享用狗肉，何罪之有？他們食狗肉和我們食牛、羊、豬、雞、鴨的肉，沒分別啊！我代表四位當事人，要求法官大人宣判無罪，立即釋放我的四位當事人。」 剎時間，吵鬧聲抗議聲四起，在驚堂木連拍下，才靜下來。 法官說：「入鄉隨俗，要尊重我國的生活習慣，狗是人類的朋友，不是家禽，閣下不可混淆。下週再審，退庭。」 當夜、電視台頭條再轟動了全國觀眾；電話熱線問卷調查，八成認為有罪，民意對「犯人」極為不利。 再開審時、李察律師辯才無礙，滔滔不絕，証明食狗肉無罪，最後更要求法官及陪審團，若判其當事人有罪，應該說明所犯「罪行」是根據法律典籍中那一冊那一項？ 法官辭窮，唯有再訂審期；退庭後、法官立即致電大英律政部求教，得到回覆是大英百科法律辭典，並無訂下「食狗肉」犯法這一條目。 第三次開庭，庭外圍繞的寵物，大小狗類、名犬多不勝數，標語更是令人發噱，其中要求重判居多。 檢控官也許惡補，或暗中與法官談商，竟改變了策略。在宣讀四人「罪行」時，他說： 「這四位新移民沒有屠宰執照，非法屠宰動物；以極殘忍手段令那隻狗死前受到極大痛苦，犯了無照屠宰、虐畜之罪。」 「罪犯」的鄰居佐治和瑪莉被宣上庭作証，詳述所見所聞，瑪莉更淚下如雨，彷彿死狗是她的至親？至使無數庭內庭外的洋婦隨之飲泣。 辯護律師李察有點手足無措，沒想到本可全勝的官司，急轉而下；他的四位當事人由於被改為檢控「非法屠宰及虐畜」兩項罪。控方有二位人証，警方出示當日相片，罪名基本成立。李察律師只得向陪審團求情，以初犯及不懂澳洲法律、思鄉而引至對香肉食指大動，才會非法屠狗，請陪審團諒解。 陪審團會議後，法官宣判阮成等四人，食狗肉罪名不成立；非法屠宰及虐畜罪名成立，姑念初犯，判他們監守行為一年，每人罰款五千。 一場轟動澳洲、讓整個寧靜社會沸騰的「香肉官司」就此結案；李察律師與威廉檢控官的聲名遠播……。 （註：越文也是單音字，香肉倒轉字義叫thitthom，第一個字是肉，thom才是香字。） 二零零七年三月五日於墨爾本
“比翼鳥”壽比南山 杜西福先生七十大壽如期舉行，由於壽星公過去長袖善舞，人緣極佳；其獨子繼承父業，將成衣廠擴充，日進斗金。因而壽宴筳開四十席，真是冠蓋雲集，成為社區美談。 「杜先生、恭喜恭喜，祝您壽比南山、福如東海！」 「我姓杜西，是複姓；謝謝光臨！」體態適中、精力旺盛的壽星公，對於祖宗的姓氏極為重視，每有稱呼錯者，必微笑鄭重更正。 宴會高潮自然是齊唱生日歌，穿起長杉的杜西福，從老花眼鏡中、望向講臺牆上那個大壽桃所雕的四個大字：「壽比南山」，開心展顏，思量著南山壽不知究竟有多少年？神遊太虛裏度過了一個愉快無比的誕辰；心中傷感的是，老伴數年前往生極樂，無福與他分享。 杜西福想起古人說「人生七十古來稀」這句話，就有點躊躇滿志，畢竟能活到讓人羡慕的年歲，是一種福氣啊。也不知是人的本能，或者對生的執著，杜西福在社交場合，對方若稱謂時用了「老先生」；必一臉不悅，一如對他的複姓改為單姓那樣認為不敬。 退休歲月，為求多活些時日，他偶然搓搓麻將外、生活極有規律，早睡早起，每日風雨無阻的散步一小時，每週四次到泳池作水上運動和享受桑拿浴。早晚定時自量血糖、血壓；小心飲食起居、幾乎可當典範；不煙不酒外、飯菜盡量清淡不鹹，也少食甜品。 悠悠歲月流轉，杜西福的八十大壽不知不覺中又到了；兒子杜西盛事業有成，交遊廣闊，壽宴筵開五十席。當晚來賓，除了少數十來位麻將友與及泳友和姻親是壽星公所識外，餘者皆是兒子所邀的達官貴人及工商巨賈。 那晚、老壽星紅光滿臉，在高唱生日歌時，他環目四顧，竟有些傷感；老朋友多已凋零，在歌聲悠揚中，寂寞侵襲心頭，黯然不已，臉上卻強展歡顏。 幾年後、杜西福的曾孫滿月酒宴才過未久，六十開外的杜西盛董事長發生交通意外身故；對老人的打擊極重，當聞噩耗，幾乎暈倒。 九十大壽又到了，事先老人對媳婦及孫輩們說，只在家中安度，讓孫兒們一起回來熱鬧就開心了。人情冷淡，老人心中明白，兒子辭世後，當年盛況不再。 經已多年再不能去泳池浸泡，當年那些麻將老友也多歸道山；平時、想接個電話也難，孫兒女們各忙各的事業與家庭，沒事也多忘了還有個健在又寂寞的爺爺。媳婦未到七十，忽然中風不良於行，再不像已前經常駕車來接他出去飲茶。 為了讓爺爺的起居有專人照顧，杜西家的孫兒們安排他移進了一家私人養老院，那年他已九十四高齡了。老人院中有三十四個單位，共住了四十八位長者，要算他最高壽了。 院中的老人，有患上痴呆症者、有坐輪椅、有說話顛三倒四者，也有終日喃喃自語、對人不聞不問。杜西福驟然廁身其中，真是有苦難言，想找個聊天的對像也難；那些監管如機器冰冷的臉龐，彷彿標明生人勿近。他幾次討了沒趣後，自尊心強的他，再也不願開口了。 日子如白開水，定時到餐廳用餐外，餘時對著電視機，讓電視機的男女對話聲音打破居室中的死寂。電話像玩具那樣的擺設著，再難有親切的鈴聲響起。假日或週未，探院者絡繹不絕；孫兒女們都太忙，除了年節和他的壽辰前來探望外，幾乎忘了爺爺還存在。漫長時間總在杜西福萬般孤苦淒寂中、如蝸牛無聲爬著 …… 快一百歲的人了，杜西福每天望著四堵白牆，呆呆的盼著日子早點過去；如今連個聆聽他傾訴的人也無，他真後悔在七十大壽吹紅燭時、貪心祈禱老天保祐他「壽比南山」？ 杜西福持著柺杖，每天在養老院中吃力的移動；自言自語，見人就問：「壽比南山，南山究竟有多長命啊？」 被問者莫名其妙、老人沒等對方回應，經已一步一柺的慢慢的又向前柺開去了……。 二零零七年五月二日於無相齋
“比翼鳥”郵購新娘 古野地身材適中，臉龐常年掛著近視鏡，未言先笑，給人虛偽印象；他其實是複姓古野，（萬家姓排在1039號）單名地字。不知內情的人都以古先生稱之，他更正多次，後來也不再執著，任由他人變更其名呼之「野地」，也微笑頷首。 許是童年有過不愉快記憶，在社交圈中對女性敬而遠之；已過而立尚未結婚，成了單身貴族。性情卻越來越古怪，知者皆想為其作紅娘，其怪無非因為過度壓抑所至。 在汽車廠倉庫上班，未婚女同事不論華、洋妞，莫不對他眉來眼去，可他的笑容一視同仁。明明笑意盈盈，剎那卻如寒霜，指令亂下，使職工無所適從。因而背地裏都改稱這個主管「玩野」，也有惡意者叫他「姑爺仔」；“古野”和“姑爺”是粵語諧音，而姑爺仔則是專為妓女牽線的所謂「龜公」也！ 在朋友圈內，玩野甚不得人緣，傳說他性喜搞內鬥；東家長西家短的搬弄流言，且總是忘恩負義，對有恩於他的友人，一旦沒了利用價值，也就列為鬥爭對象。 那天上班，在倉庫電腦內整理完了存貨檔案後，玩野無意中在入侵的網頁讀到一則郵購新娘的廣告。介紹了各式各樣的美嬌娘，入得廚房上得大床，百依百順；定時為丈夫按摩、打掃庭園、做家務，任勞任怨，而最重要的是可免去結婚時的繁文縟節，禮金只要兩萬美元。 玩野掛著那張虛假笑臉，心動的將郵購新娘資料和相親地址抄下；翌日按回郵址約下了相親時間。一向對女人有抗拒的古野地，要暗中找個美嬌娘成親；婚姻大事，竟悄悄進行，親朋友好都被矇在鼓內。 一切順利如意，古野地將二萬元的支票寄出後；上班時、那張笑臉如剛旋開的杜鵑花，同事們如何也猜不出這位怪主管又在搞啥花招？ 自從郵購新娘來到他家後，古野地彷若變了另一人似的；上班忍不住吹吹口哨，本來的假笑有了真情意，令同事們百思難明，又不敢查問。 向來他都在工廠餐廳買三文治當午餐，如今竟天天帶午餐盒；在倉庫內和眾同事一起用餐。心情極愉快的樣子，那天悄悄的對副手老陳講，他已有妻子，所以人生已無憾了。 「喂！玩野幾時結婚啊？」 「他又沒講，也沒請我們參加他的婚禮？」老陳回應說。 「也不知這次玩野在玩那門把戲？」 同事們議論紛紛，古野地聽到了，還是笑臉迎人，不置可否，也不解答。 有了嬌妻，生活起居有個照應，連午餐便當也備好了；難怪最近他鮮少對工人找碴子，原來不再形孤影單。尤其性壓抑早被郵購新娘解放了，他的良好改變是同事們有目共睹的事實。 美國東部在感恩節前忽然狂風大作，惡雨纏綿，甚多區域因為狂風至使電流中斷。那晚、玩野因為放長假，餐酒喝多了，所謂飽暖思淫慾，摟著新娘子妮可狂歡。豈知樂極生悲，忽然停電，被妮可緊緊挾著命根子，無法抽出；黑暗中在床頭摸到手機，打救急電話。 醫院救護車趕到，撞門而入，七手八腳將這對緊緊擁抱的男女抬進救護車內，飛馳而去。 節日後再上班，古野地那慣性的虛假笑臉又掛上，沒再帶午餐盒，絕口不提他的新娘子。怪脾氣又如從前，同事們再度紛紛議論。幾週後，還是老陳在酒吧與玩野對飲，在微醺中套知真像。 原來玩野郵購的新娘、妮可竟是機器人，研發者在發明過程千算萬算，一切家庭主婦工作程式、包括幾十種做愛姿態都輸入了，就忘了遇上電流中斷的應變處理。 玩野苦著臉對老陳說：「那晚命根子沒被挾斷真是萬幸！已把它扔進後園廢物室。」……。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六日墨爾本跑馬節
“比翼鳥”三千煩惱絲 小孩子通常都很怕理髮，也許從小帶來的陰影，使我對剪頭髮心生恐懼；每次非要等到髮長過耳，實在到了礙眼有損形象時，才踟躕再三的把頭顱交給那位希臘師傅耍弄，那二十分時鐘裏真有渡秒如日之感。 當理髮師手持利刀在我臉皮隨意輕移，我的神經不聽控制的緊張起來，肌肉僵硬，腦內飛駐著的都是刀片割切後血如泉湧的恐怖畫面，恨不得快快逃離現場。因此、刮鬍子、修臉皮等涉及用利刃的工夫，我幾乎能免則免，理髮師與我相熟後，他也樂得省事，反正工錢照收。 這陣子應酬少了，也沒注意髮長髮短，倒是老妻對我參差不齊的亂髮不以為然，讓她嘮叨多次後，才勉強去商場內重新裝修過的美容院。 在小鎮定居了二十多年，左鄰右里的街坊也早已認識，見面打個招呼是常有的事，但同時在理髮廊內碰面，卻還是第一次。 大衛五十開外的人，身材適中，略為發福，挺個微凸的啤酒肚，眼睛湛藍有光，一口英語還有濃濃的意大利鄉音。人頗熱情，喜歡澳洲足球，球季時不論在何處遇到，必被他拉著手口沬橫飛的大談各隊球技；沒完沒了的三五分鐘後，往往還好心的給我貼示，要我下注，除了感謝他的好意，我還真怕和他遇上呢。 但在什麼地方踫上這位住近我家橫街中段的大衛，我都不覺意外，可是竟然是在髮廊內，卻讓我覺得不可思議。我們居然同時坐在鄰椅，他的理髮師是位女士，我因為是希臘師傅的熟客，所以都由他一手來把弄修理我的頭頂。 有好幾次、明知失禮我也真忍不住爭取輕輕移動頭臉，偷偷望向大衛，只見他安靜的合起眼，任由小姐為他修剪，那位女師傅真能耐，一絲不苟的又是電剪又是剪刀，我的好奇心是犯上了，變得彷彿窺人隱私一般。 由於我的不合作，經常要給希臘師傅調整我的頭顱；以至同時理髮，鄰座的已完成了。往日只花大約二十分鐘，這次卻多了幾分鐘之久，但因為我是老主顧，希臘師傅也隨和極了，一點也沒有表現不耐。 大衛自然比我先離開，笑嘻嘻的對我說再見，從鏡面反映中我回應了一句： 「Bye Bye！」 見到他的頭和理髮前根本沒絲毫分別，同樣的油亮光滑，實在百思難解？大衛整個禿光了的頭顱，寸毛不生的頭頂為何還要費時再花十六元來「理髮」？ 在結帳時，我問希臘師傅這個難明的問題，他故作神秘傾身輕聲的說： 「禿光了的頭、毛髮再難生長，金錢買不回失去的頭髮，所以他常來此享受理髮的滋味啊！」 年過半百，一向視理髮為受罪的我，在希臘師傅微笑的話中，總算明白，原來理髮也是難得的一種享受。 走在回程的路上，想著大衛在「理髮」過程滿足的神情，我才知道自己身在福中竟不知是福，我還保有三千烏絲，多捧啊……。 二零零四年四月八日於無相齋
“比翼鳥”長生不老丹 田雞本名是田野，五官端正，口才極佳，肚內有點墨水；特別有異性緣； 三十年前怒海餘生，到新鄉後性情大變，對洋國度開放的男女關係即時融入。如今經已年近花甲，因生性風流，經常在花街柳巷行走，每有艷遇，喜歡向友輩顯耀，上酒樓點菜，也必無「雞」不樂。故大家戲謔稱他新名田雞，他也不以為忤。 賢良淑德的太太，明知「一丈之夫」在外亂採野花，為了三個子女，忍氣吞聲，不想離婚，也因傳統觀念作祟；希望維持一個完整的「家」，以免影響兒女。田雞因而心中有愧，對太太也就敬愛有加。 這幾年、漸入晚境，認為老伴才是最真心對待的賢妻，那天酒後，一時感慨向天發誓，餘生再也不去亂搞了。田太一時感激，主動投懷送抱，可惜老田空槍早已無子彈可用，讓太太輾轉難受，她終於明白，丈夫之「改邪歸正」，原來是「銀樣蠟槍頭、中看不中用」了。 田雞經此一夜，彷似魂飛魄散，做為男人，才六十不到，就要鳴鼓收兵，真是丟人，也心有不甘。於是、暗中找醫生，想買「偉哥」仙藥，傳說可起死回生？ 可惜，這種春藥，並非人人能受用，醫生查閱了他的病歷，說他不宜，弄不好會中「馬上風」成了風流鬼死在女人床上。 自此，他死了心，活著了無生趣，自然痛改前非，田太雖然已無法享受性趣，但對於丈夫不再到外胡混，也心中暗喜不已；老天總算有眼，是對他的懲罰吧？ 世事多變，半年前、南澳幾位老朋友到墨市觀光，老田熱情相陪駕車載他們去史賓威市探訪數位友好。閒談中、那位七十五歲的洪老、外表彷若六十開外，問及養生之道，他神秘莫測的提起「長生不老丹」，並從口袋中拿出一盒贈給田雞。 田雞細讀說明書，是中藥配方而成，中國歷史上皇帝老爺要道士們提煉的難道就是這種仙丹？可這藥是美國一位華人煉製，藥名「真男人」。若無效、老洪七十多歲人，旅行也隨身帶著，說起「True Men」就眉開眼笑。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、＜偉哥＞不敢試，有此仙丹，有老洪做榜樣，他就放膽當晚急不及待的吞了一顆。大約一小時後，藥力發作，田雞全身滾熱，不由分說把老伴哄騙著、甜言蜜語的當成了試驗品。哈！田雞往昔的那軟蛇意外有如魔法，竟似神龍，讓多年不再享到美味的太太嘺呼氣喘不斷。 事後、福至心靈的這位賢妻，開心之餘，沒忘了查根問底，嚴加審查；田雞初時支唔以對，心想有此仙丹，大可東山再起，隨時混入師奶堆中再過早前風流生活。殊不知這次田太太先賞到了甜頭，立即疑心大起，問不出結果誓不甘休。 在疲勞轟炸中，他最後乖乖把那盒「長生不老丹」交出，太太抽出點算，還剩九顆，証明先前他確實用了第一顆。她收好後說： 「由我保管，我先聲明，如給我發現你私存這丹藥，我再不會留你了；同時、為了不想你身敗名裂，再去惹狐狸精，從今天起，我們要出雙入對，不管你去那兒，都要和我一起。」 沒想到的事是，當晚、田太太竟給南澳那幾位老朋友的夫人們打電話，要他們千萬小心，應學她好好保管、點算這種「長生不老丹」。 兩天後、田雞接到老洪和那幾位好友的電話，對他＜媽媽聲＞的說被他害慘啦。 從此、不但田雞在那兒，都會見到「跟得夫人」親熱的相伴；據說那幾位南澳老友，也和他一樣，夫人緊緊相隨左右；連七十餘歲的洪夫人也對老公亦步亦趨，出雙入對，好不親熱的令人刮目。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於無相濟
【上一篇】 有座建在鬧市的寺廟、供奉著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，因為虔誠的信眾有求必應，因此名聞遐邇，前來許願祈福者絡繹不絕，故而香火鼎盛。 寺廟大雄寶殿中央、清美莊嚴的千手觀音那張臉，被香薰得過久，已呈褐色；那原本微笑的姿容彷彿心事重重，菩薩看來也有煩惱，真不可思議啊。 原來觀世音一心想保持她的「有求必應」的美譽，對信眾正當的祈求都以無邊法力去讓他們滿足。可是最近，卻發現出了如下的難題。 九成前來祈求的善男信女無非求家宅平安，身體健康，這些都一一讓他們如願。 可是幾位中醫西醫及外科醫生的夫人們，竟不約而同的前來上香，祈求她們的丈夫客似雲來。他們是正當職業，行醫濟世，若因祈求平安的市民都無病痛，這些醫者的飯碗也成問題了？如允許醫者所求，豈非經常會有人生病？對那些信眾真難交待啊！ 更為難的是，也不知人間如何的宣傳，無所不能的觀世音菩薩對信眾一視同仁，大慈大悲，有求必應也。在芸芸眾生中竟來了幾家福壽店的老闆，他們也一臉虔誠，跪求生意興隆？ 問題來了，讓他們得償所願，豈非要死很多人？人死得多，証明那些醫生全是庸醫，對他們又不公平。不予理會，又有損菩薩靈驗之名。若讓醫生們客似雲來，太對不起那些無辜的信眾。總之是順得哥情失嫂意，難怪觀世音菩薩愁眉不展。 年初九是天公誕，眾菩薩都必要到九層天上向天公祝壽；觀世音菩薩終於遇見了釋迦牟尼佛，大喜過望就把心中的煩惱請教佛祖。 「請佛祖開示，以啟弟子愚昧。」觀世音把想不通的問題一股腦兒的傾瀉，雙手合十，恭敬等待佛祖指教。 「阿彌陀佛！就讓有帶業障者受點苦，不就都完滿了嗎？」 「恕弟子愚昧，無法明白。」 「還不容易，讓信眾中有業障者得病，有病者就要找醫生；重業的就讓醫生無法醫好，醫不好者豈非要死，死了就必得用棺槨不是？阿彌陀佛！」佛祖含笑合十侃侃而談。 「如此一來固然讓醫生和棺材店主如願，但是，對那些求平安的信眾，竟家宅不安寧，豈非要質疑我無邊的法力？」觀世音菩薩誠惶誠恐的再問。 「有求必應也得看求者的為人，那些帶業者向你祈求，是非份之求啊，怎能讓為非作歹者因你的法力而擺脫得報應的天理呢？明了嗎？」 觀世音菩薩臉上又展開美麗的笑容，開心而恭敬的向世尊如來回禮，連聲道謝。 該寺廟的香火依然鼎盛如昔，市面上那些安份守己的大多信眾皆得平安健康；而幾個醫療處也不乏有病人求診，月中也有十個八個老人或重病者因返魂乏術而死亡，福壽店的生意也維持了。 節日或觀音誕辰，這些信眾都一臉虔誠的前來還願。大家紛紛頌揚著該寺廟的這尊「千心千眼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」的靈驗無邊法力。 大雄寶殿上的觀世音黑黑的臉，始終保持著一絲感人的親切微笑；看來是不再有煩惱的菩薩了…… 二零零五年元月二十六日澳洲國慶於無相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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